【原創(chuàng)】文/汐溟

片方聘請導演創(chuàng)作拍攝影片，對導演工作享有監(jiān)督管理權。導演的拍攝工作及素材成果應通過片方的審核。如片方對影片的素材質(zhì)量提出異議，不認可導演的工作，導演是否對其工作符合約定或素材質(zhì)量合格承擔舉證責任？

約定內(nèi)容

甲與乙簽訂導演聘用合同，約定甲聘請乙為其投資拍攝的影片的導演，乙應完成影片的籌備、拍攝及后期制作工作。酬金100萬元，分五期支付，第一期自簽約后3日內(nèi)支付20萬元，第二期自開機前3日支付20萬元，第三期自拍攝過半時支付30萬元，第四期自殺青之日支付15萬元，尾款自后期制作完成并經(jīng)甲驗收確認后支付。工作中，乙應接受甲的監(jiān)督及管理，雙方意見發(fā)生分歧時，甲享有最終決定權。

履行情況

乙完成影片的籌備并開機拍攝，甲支付了前兩期制作費。拍攝完成80%時，乙向甲催要第三期酬金。甲稱聯(lián)合出品方資金未到位致使劇組資金緊張，要求乙先完成影片的拍攝制作，待公映產(chǎn)生收入后再向其支付剩余酬金。乙未予同意，暫停工作。同時，因劇組存在整體拖欠酬金的情況，乙停止工作的次日，劇組也停工。

爭議

乙因向甲催要第三期酬金無果，提起訴訟。訴訟中，甲辯稱乙拍攝的影片存在質(zhì)量問題，并舉證十六場戲的拍攝素材，指明其存在的瑕疵。同時，甲主張，乙應該對其拍攝素材通過甲的認可承擔舉證責任，在其工作成果未通過甲的驗收，且甲能夠提供證據(jù)證明其完成的素材成果存在質(zhì)量瑕疵的情形下，應由乙承擔不利后果。

乙認為，其依據(jù)合同約定為甲提供勞務，其工作主要是指導影片的拍攝。除乙外，劇組所有部門及人員均由甲組建，對甲負責。影片拍攝的素材由甲掌握，乙無拍攝素材，無法舉證素材以證明其質(zhì)量符合約定或通過甲的驗收。在甲單方掌握素材的情形下，乙對其舉證的素材的完整性及真實性均無法確認，因此，應由甲對其主張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

評析

本文支持乙的觀點。

第一，盡管在合同糾紛中，對于合同義務的履行產(chǎn)生爭議時，由負有履行義務的當事人承擔舉證責任。但是，舉證責任的分配應符合公平性，在分配舉證責任時應考慮雙方當事人之間證明的難易、蓋然性的高低、對證據(jù)的掌控力以及誰承擔舉證責任更有利于保護權利等因素。該案中，雙方爭議的事實是乙拍攝工作是否符合合同約定，拍攝的素材是否通過甲的驗收確認。具體而言，雙方對乙已經(jīng)完成影片80%的拍攝量并無異議，分歧僅在于已完成拍攝的素材是否存在瑕疵。進一步論，首先，依據(jù)合同約定，乙的主要義務是指導劇組拍攝影片，在甲對此不持異議的情形下，乙無需對自己的拍攝工作承擔舉證責任。對于拍攝工作或拍攝的素材是否通過甲的審核，屬于驗收確認的問題。而驗收權屬于甲，甲提出乙拍攝的素材存在質(zhì)量瑕疵的主張，應由其承擔舉證責任。

第二，舉證責任的分配應考慮合同性質(zhì)、交易習慣或行業(yè)慣例。在勞務合同關系中，勞務提供者的主要合同義務是按照合同約定提供勞務，其對勞務質(zhì)量或成果是否符合約定并無證明責任。因在聘用方的監(jiān)督及領導下工作，若聘用方不認可其工作，聘用方負有及時糾正的義務。除非合同中明確約定勞務成果需經(jīng)聘用方驗收確認才可開始下一階段的工作，否則，勞務提供者未收到批評或需要糾正的通知即視為其工作獲得了認可。導演受片方聘請拍攝影片，因影片拍攝需要投入巨額資金，而且拍攝工作的糾錯成本較高，片方對導演的拍攝工作一般嚴格監(jiān)督管理，如發(fā)現(xiàn)問題會及時提出糾正意見。如片方未指出導演拍攝工作存在問題，即視為其認可導演工作。

第三，影片的素材由甲掌握，乙無法舉證拍攝素材的質(zhì)量是否符合合同約定；同理，甲掌握素材，其舉證的素材是否為乙所拍攝、是否經(jīng)過甲的加工處理、是否完整均無法確認。事實上，在乙停止工作后，其拍攝的素材是否存在質(zhì)量瑕疵，甲乙雙方均難證明。

第四，正如在上海熊貓互娛文化有限公司訴李岑、昆山播愛游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合同糾紛案中（最高人民法院指導案例189號）中判決所論：“當事人主張約定的違約金過高請求予以適當減少的，應當以實際損失為基礎，兼顧合同的履行情況、當事人的過錯程度以及預期利益等綜合因素，根據(jù)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予以衡量。對于公平、誠信原則的適用尺度，與因違約所受損失的準確界定，應當充分考慮網(wǎng)絡直播這一新興行業(yè)的特點。網(wǎng)絡直播平臺是以互聯(lián)網(wǎng)為必要媒介、以主播為核心資源的企業(yè)，在平臺運營中通常需要在帶寬、主播上投入較多的前期成本，而主播違反合同在第三方平臺進行直播的行為給直播平臺造成損失的具體金額實際難以量化，如對網(wǎng)絡直播平臺苛求過重的舉證責任，則有違公平原則。”主張違約金的一方應該對實際損失承擔舉證責任，但舉證責任應考慮行業(yè)的特點和舉證難易程度。導演受聘拍攝影片，如聘用方對導演拍攝素材提出異議，不認可其拍攝工作，應由聘用方承擔舉證責任才符合公平原則。